床上英雄紙上尋

Ｒ﹕這回在台北沒能與李敖見面﹐他忙著拍電視ｔａｌｋｓｈｏｗ﹐又忙著控告李登輝貪污兼叛亂﹐我則忙著開會論事﹐時間沒能接上﹐很遺憾。但在阿雲家裡亂翻書﹐竟然找著李敖的《我給我畫帽子》﹐是我們當年離開台北之前被阿雲借走的一本散文集﹐翻開集子﹐扉頁內有李敖親筆題寫的《謝小馬二首》﹕「投郵自古有浮沉﹐如今老Ｋ更專門。曲尚未終人不見﹐不見還有寄件人。筆是鬼來文是神﹐床上英雄紙上尋。我自逍遙無何有﹐小馬辛苦選妙文。一九八五﹑五﹑十八。」

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﹐李敖五十歲﹐出版慶生文集﹐由我主編﹐我一共選了他五十八篇文章﹐在寫作年齡上從廿歲涵蓋到五十歲﹐在文章內容上從心境勾勒延伸到哲理領悟﹐到目前為止﹐我仍相信這是了解李敖其人的最佳入門書﹐當有一日李敖百年過世﹐我不相信有人比我更適合當李敖紀念集的主編﹐但問題是依他的健康狀況來看﹐可能活得比我還久呢﹗

李敖的媽媽現已九十有多﹐仍是耳聰目明﹐李敖問她﹕「別人的媽媽都死了﹐你還活著﹐有何感想﹖」

李敖媽媽回答﹕「我要繼續活下去﹐陪你一起死。」

李敖媽媽是個有趣的人﹐我編的《我給我畫帽子》裡就收錄了一篇〈媽媽﹑弟弟﹑電影〉﹐李敖半假半真地寫道﹕「媽媽是六十年代的新派人物﹐她最恨老﹐最不服老。媽媽討厭人家問她年紀﹐她的年紀也始終是個未知數﹐我只風聞她已五十歲﹐可是她卻偷偷告訴張太太她只四十五﹐並且三年來一直沒有打破這項紀錄﹐據初步判斷﹐未來也很有凍結的可能。其他話說開來﹐世界上哪個女明星不瞞歲數﹖有明星為證成例可援﹐媽媽氣勢為之一壯﹐心安理得了﹗」

我見過李敖媽媽一面﹐李敖長得很似她﹐都是目光銳利﹐笑容於親切之中帶著幾分狡猾。李敖到現在仍愛穿紅色夾克﹐最近愛戴一副淺藍濾光眼鏡﹐非常摩登﹐相信仍有不少女士對他著迷。但他﹐「金盆洗手」了﹐浪子也總有收手的一天﹐Ｒ﹐你是信抑或不信﹖(2000/06/15/星島日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