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風起兮
大風先生的「新官場現形記」業由李敖出版社出版。大風出身台大外文系,在文學院比我高兩屆,在學校我們並不認識。他畢業後,進政大新聞研究所。一九六一年,考入外交部,從非洲、菲律賓任職返台,轉任外交部歐洲司科長,一九六九年派到墨西哥任二秘;一九七二年後出任外交部發言人;一九七四年派到巴拿馬任一秘,實則主持大使館工作;一九七五年派到哥倫比亞任一秘;一九七八年派到巴拉圭任參贊。在巴拉圭期間,他公開發表了批評國民黨當局的文章,惹惱當局,當局軟硬兼施,要他返台,他軟硬都不吃,投奔了「奴役」。——他全家到了美國,與中國駐美大使館取得了聯繫,為祖國統一展開了積極工作。他現任聯合國人囗基金會一級專員和新聞發布官。他是浙江人,為人慷慨熱情,為文淋漓痛快。
今年六月六日,大風寫了一篇「巨人的掙扎——從學潮看中國維新的艱難「文中有幾點重要的提醒:
一、他提醒人們,以流血方法終止學潮,美國早有前例。——「當年美國政府鎮壓反越戰學生示威,其下手之冷酷狠毒,又何曾考慮過她嘴上慣唱的自由、民主與人權。」
二、他提醒人們,中共在這次天安門事件前,曾先以容忍方法解決過。——「反倒是中國政府,在處理學潮初期,幾乎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(從四月十七日學生鬧據天安門起至六月三日解放軍進入天安門清場),對話、勸解、警告,總希望用中藥治癌而免除西醫的外科割除。」
三、他提醒人們,學潮乃因開放政策而來,開放政策是對的。——「大陸學潮的發生,種因於開放政策。學習西方先進科技,加速中國現代化,這個政策本身是正確的;但錯在低估了隨開放而來的消極因素。
四、他提醒人們,學潮有美國介入。——「美國的可惡還是可以諒解的,因為沒有一個帝國主義願見中國強大,而最令人痛心疾首者,還是國家幹部的貪污腐化、知識分子的愚昧無知不識大體,和台灣國民黨數典忘祖甘做美國走狗,千方百計阻擾中國走向繁榮昌盛。」
五、他提醒人們,美國最怕中蘇和好。——所以中蘇「兩國貝體安排高峰會談的時刻,布希訪問中國。」「當戈巴契夫正式訪華時,受美國操縱的大陸學潮也發展到最高潮。本來以採訪中蘇高峰會談的美國三家電視台,成為集中報導北京學潮的工貝,造謠、渲染、誇張、醜化,用選擇性偏頗鏡頭和誘導性的新聞插播,進行煽風點火。」
六、他提醒人們,大陸學生運動,有淪為被人「火中取栗」的成分。——「其轟轟烈烈的愛國運動,其實在很大程度上,已淪為美台導演下的鬧劇,自以為聰明勇敢的青年,不過是一群為外力去火中取栗的猴子。多麼可悲、可笑!」
七、他提醒人們,中共應找出病桹,朝野雙方,都應做出檢討。——「從這次學潮中,可以探出巨人的病桹在一個『窮』上。因為窮,所以喪失志氣:少數當權派的幹部貪污腐敗;一些富不起來的人民心存不滿;學生知識分子一方面怨氣沖天容易激動,一方面苦悶徬徨被人利用收買。如何為巨人去病健身,朝野雙方,都應做出襝討。」
在大風寫這篇文章的同一天,他有信紿我,說:「大陸學潮,是老共親美及搞『和平統一』所吃到的苦頭。」這一提醒,也是清一色的台灣宣傳下,所不得聞的一種聲音。
到了六月十六日,大風在美國看過我在台北演講的錄影帶後,再寫信來,他指出:「兄說:『不要以為中共不敢打台灣,連韓戰、越戰及老美都敢打。』我要加一句:『更何況一個美國的拖油瓶——台灣。』以我五次回國多方接觸的感受,大陸朝野對『和平統一』意見很多。尤其軍方,主張『幹台灣』的大有人在。在此情勢下,裝孫子孬種、安分混日子,是台灣的上策,如再狂言亂語、刺激中共,甚至聽命美國,興風作浪,為大陸學潮煽風點火,無異是『作死』!我看經此學潮後,中共的對台政策,就會由軟變硬,『白天鄧小平,晚上鄧麗君』,鄧麗君永遠是晚上的、軟性的、黃色的、被大陸娛樂的,如想白天鑽出來,由軟變硬、由黃變白,必吃苦頭!這一點,尚希兄秉『上天有好生之德』的仁德,為文警告台灣那些莫名其妙的糊塗蟲。我雖反國民黨、反蔣、反蔣家餘孽,但仍愛廣大台灣人民,包括老兄在內,雅不願中共硬幹台灣。……」
大風快人快語,其文其信,頗有獨到之見,而為台灣地區所不習慣者,因此我擇要轉述部分,以開開小島的眼界。
一九八九年六月二十四日